松林寨即景 作者:曹英元

发布时间:2016-06-15 14:20来源:

八年前曾去过一次松林寨,却未留下只言片语。

其实,松林寨于我,是有缘的。

松林寨是个古寨,寨上又建有农村广播电视无线发射站,正好都与我们文广旅游部门有些关系。八年前我就是因开展全国第三次普查工作而去的。那时候公路只通到寨子脚下的东风村,上山要靠两条腿走。而我们又是下午去的,登上山顶天色已晚。时间紧,加之有任务在身,自然无心观景,匆匆丈量出寨子的面积,再拍了些寨墙的遗迹,便顶着夕阳下山了。但心中一直惦记着。

时光荏苒,七个春秋之后的2015年,我们单位有幸争取到了松林寨农村广播电视高山站建设项目,不仅在山顶新建了机房,还修通了东风村到山顶的公路。听同事说,现在的松林寨,已成旅游景点了,天天都有人上山观景。于是,也心动了。

于旅游而言,我是个喜欢把心动变成行动的人。于是,六月初一个雨后初霁的中午,在如洗的碧空下,在小城至东风村的如黛苍山中,便有了我和女儿骑着摩托车悠然前行的身影。

在青山绿水中穿行,六岁的女儿和我一样兴奋,一路叽叽喳喳的问这问那。加上还有虫鸣、鸟唱、轻风和松涛相伴,因而一点也不寂寞和无聊。不经意间,东风村便到了。停车仰望,松林寨直冲霄汉,如一柄直指云天所向披靡的利剑,山顶上棱角分明的广播电视发射塔正好玉成了剑的尖刃,而那条蜿蜒而上的青灰色公路便是镶嵌在剑身上的一条龙。龙是天之子。看来,这不是一柄普通的剑,是上苍赐予这方土地的守护神。

驱车而上,公路的坡度不是很大,但全是弯道,人和车的面向转换只能以秒来计算,忽而面东,忽而又面西,也不知转换了多少来回,终于到了公路的尽头,我已然有些晕头转向了。女儿却忽然冒出一句话:“爸爸,我数了,一共有15个弯。”我有些不信,从上往下细数,果真15个。再往上看,通往山顶的短短一段步道又拐了3个弯,上下加在一起,便是18个,正好应了那句歌词:“这里的山路十八弯。”

在步道的第二个拐弯处,有座小两层的楼房,便猜想这肯定是去年才建的广播电视发射站值班机房,窗明墙净,一派新貌。只是在周围树木和芳草的掩映下,竟有些羞答答的模样了。于是奇怪这座房屋为什么不和其他广播电视发射站一样建在山顶,在山顶定是会更醒目些,我想。

及至山顶才知道,这真是一个名副其实的山尖,最多只有十来个平米,矗立着一座发射塔和一座多年前建的小房子,所剩之处连三五个人容身都很困难,看来还真承载不了下面这座单层就有八九十平米的房屋。幸好斯时就我们父女两人,不用担心有无立锥之地。但四周皆为悬崖,且大多是刀砍斧削、壁立千仞,初立于上腿肚子只打颤。人都说华山险,可我在华山上都未曾有过如此强烈的感觉。

一手紧紧攥着女儿、一手紧紧地扶着发射塔的铁架,平心静气了五分钟方才举目。正前方便是咱们生息的岚皋县城,在灼灼华光和巍巍群山拥抱中,多了几分平时少见的妩媚和娇羞。菜垭、龙爪子、罗金平、肖家坝、中心城,还有四坪开区,在岚河岸边随弯就势地铺陈着,就如一幅匠心独具的巨画,纵横的街道、参差的楼房、飘逸的公路、清澈的岚河水,甚至连楼顶上的绿树都一清二楚的呈现于眼前,让人目不暇接、眼花缭乱,简直有飞机于低空飞行看风景的感觉。以前总喜欢把岚皋城称为小城,可立于松林寨上,忽然感觉小城已然不小了。心中便有了邻家多年未见的一个黄毛丫头忽然长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时的惊喜。

后面是东风村。整个村子像是披了一层迷彩装,郁郁葱葱、生机勃勃的绿林到处都是,绿林间裸露着一爿爿肥美的黄土地,多种植着烤烟、药材、苞谷和洋芋,还有各种各样的瓜果和蔬菜,欣欣向荣着也竞相生长着。土地间屋舍俨然,有的你挨我挤,有的星星点点,多是二层小楼,也有一层的土木结构房屋,但皆是青瓦银墙,庭院宽敞,与周围的果木花蔬搭配的倒甚是协调,一片色彩斑斓的世界自然不会单调和落莫。随风淡起的炊烟缭绕于眼前,遥相喝应的鸡犬之声飘忽于耳际,让人不知不觉就醉了。

天空也湛蓝蓝地惹人心醉,只是骄阳无情,炙烤着人满身是汗,白云也不仗义,自顾自地躲在山边偷懒去了。女儿斜乜着白云,先说是像棉花,想在上面躺着睡觉,后又说是棉花糖,正好口渴了,要是能摘下来吃一口就好了。说着就忘乎所以地跳了起来,把我带了个趔趄。赶紧收心定身,见脚下离悬崖边只有几公分了,好险!

脚下垂直三五十米处,便是我八年前去过的松林寨遗址,有灰墨色的寨墙在林间隐隐约约着,给人一种神秘的感觉。据考证,明末农民起义军首领、号称八大王的张献忠曾在此驻扎过,当地一直还流传着与之相关的故事,名叫《松林寨的红头蚊子》:当年张献忠率起义军在川陕交界的大巴山一带活动时,一次被明将洪承畴率军围剿,损失惨重,八个老婆全被明军掳去。张献忠只好带着残兵败将到了松林寨。一日闲下无事,想起身边连一个压寨夫人都没有,便找来军中文武双全、一表人材的义妹,要和她成亲。义妹不肯,但张献忠强迫,义妹想出一计,说找一副石磨从山顶往下滚,如两扇磨子滚到一起就成亲,滚不到一起就不成亲,张献忠同意了。说来也巧,两扇磨子真滚到了一起。无奈可何的义妹,只好于拜堂之前悬梁自尽了。张献忠又心痛,又后悔。便将其葬于松林寨旁的山顶上,立一石碑。自此,一群红头蚊子不论天晴下雨、白天黑夜、热署寒冬,终年伴随石碑坟墓,被寨旁近邻的人们深情地称为“贞洁蚊”。即便四百多年后的“文化大革命”中,当地群众以破四旧为由挖掉了坟墓,把石碑推下了悬崖,红头蚊子仍然不散。直到1987年这里建了广播调频台,通了电,红头蚊子才不见了踪影。

从传说中回过神来,还真有一群蚊子在身边嘤嘤乱响,随手抓起一只仔细端详,漆黑一团,全无半点茬色。

看来,红头蚊子是真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