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在群众脱贫中燃烧

陕西岚皋县青春村第一书记冯开亮

发布时间:2017-01-06 10:19来源:本站

2016年12月27日,农历冬月二十九,巴山深处的陕西岚皋县青春村,炊烟袅袅,鸡犬相闻,安宁而祥和。

新村位于山梁上。白墙青瓦,鳞次栉比。村支部活动室楼顶,五星红旗在迎风飘扬,再上方是湛蓝的天空。

谈起这些景象,村民们最感激一个人:老冯。

老冯叫冯开亮,今年56岁,是县移民局派驻青春村的第

一书记,曾经也当过支书、乡长,四年前,从移民局党组成员、纪检组长转任的主任科员,今年初到的青春村。

见到老冯时,他正在给刚刚搬入新居的贫困户冯连顺送灯笼、对联和电饭煲。交谈中,记者发现,这位身材敦实的第一书记,身体显然不大好:面色黑黄,嘴唇发白,眼皮像很沉,眼睛有些睁不开,说话显得费力,接不上气。

“关键时刻,得顶上去!”

2015年8月,老冯感觉口腔上颚有个异物,一检查,是恶性肿瘤。住院后,医生为他做了切除手术,为防止癌细胞扩散,又为他做了清除脖子淋巴手术。由于创口较大,医生从他左手腕取了块“皮瓣”,植在了上颚被切除的位置。

出院时,医生告诉他,一定要注意休息,每三个月复查一次,预防感冒,营养要跟上,不能吃生冷硬辣食物。

左臂还打着绷带,老冯就上班了。两月后,脱贫攻坚战在全国打响,各部门纷纷选派“第一书记”到村。县移民局也不例外,立即开会商量到包挂村青春村的人选。最终,大家的目光聚焦在了冯开亮和张远林两位老同志身上。

“稍年轻的都有业务工作,一个萝卜一个坑,走了,业务几乎就要停摆。青春村位于堰门镇,山高路远村穷,要如期脱贫,第一书记相当重要”,张前武说,两位老同志有丰富的农村工作经验和阅历,这也是大家期望的原因。

这些情况,老冯当然清楚。然而,一想到自个儿身体,他又犹豫了,能吃得消吗?……恶化了怎么办?……这次可不是以前,是要吃到村上,住到村上,一年不低于220天的……但反过来他又一想,咱不去谁去?老张他九旬老父亲瘫痪在床上,需要他照顾……关键时刻,得顶上去!

“我们当时也考虑到大家各自的困难,包括老冯的身体情况,所以,一直没下定决心派谁去,没想到,老冯临危受命,主动找到我们,说他去!”张前武说:“说实话,当时我们都很感动,大家几乎是一路送他走出的单位……”

临行前一天,老冯鼓足勇气向已经“警告”过自己多次 别去“包村”的妻子张口了:“村上我还是想去!”

妻子腾地一下站起来,眼泪花儿直转,嚷道:

“你去!你去!去了就莫回来了!”说着,扶着墙嚎啕大哭起来:“单位就你能耐,命都不要了……”

“你听我说嘛……”

“我听你说啥?你就是头犟牛!”

“我就是头犟牛,你还不是跟了我几十年了吗?”

“跟你说不成!”妻子进屋就把门锁了。

第二天早上,老冯发现,出门要带的衣服,妻子早已叠好装好,整整两大塑料袋,放在沙发上。旁边,还放着一袋藕粉、一袋黑芝麻糊,以及他的公文包和洗漱用品。

是啊,老冯太了解妻子了,这么多年,她什么时候拖过自己的后腿?住在老家那会儿,为了不耽误自己工作,两孩子妻子背一个,牵一个,割麦子、掰包谷、割漆、砍柴,哪样没干过?单位发不起工资,她走几十里给自己送吃的……这次,要不是因为这病,她咋会发那么大的火?……可是,自己没给妻子说,妻子也应该知道啊?自从检查出得了恶性

肿瘤,也就是癌,自己就觉得时间是多么珍贵啊,每分每秒都想留住,相比医嘱,自己更想多做点事啊……”

老冯眼睛湿润了,两颗滚烫的泪,滴在了袋子上……

“再难的事,它也怕做!”

这是个什么村呢?除了山还是山;坡,呈六七十度而上;路,几乎就在鼻子尖儿。全村九百多人,有将近一半住在土墙房里,而且,大多数已经破烂不堪,外头下大雨,屋里下小雨,一吹风墙都要倒似的,这怎么能是长久之计呢?

不能让群众再这样提心吊胆了!老冯决定,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解决贫困户安全住房问题。想到这里,他紧皱多天的眉头舒展开了。远方,群山披雪,一片洁白世界。

然而,好事不一定就好办。进城的,入镇的,以及集中供养、旧房改造的户除外,还有50 多户,都是房子实在没法住,可离开土地又没法生存的,必须就地搬迁安置,可对于地无三尺平的青春村来说,宅基地都是问题。

全村只有两道山梁可以建房。可是,别看平时大家都很拥护,当然,这也是真心的,但真要征李家的地、迁王家的坟、动张家的苗,那可不是件容易的事。给老的说好了少的不答应,头天说好了第二天不答应,稍稍气不顺多少钱都不答应的,可不在少数。老冯呢?每次遇到这种情况,总是不急不躁,用他的真诚和坚持不懈去一个一个做工作。白天找不到人他就晚上去,一趟不行就去第二趟,见不到面就打电话,电话不接就发短信,自己说不动就请人托人去说。

老冯常说,再难的事,它也怕做!只要横下一条心,一遍一遍去做,一点一点去磨,事情总会有做成的一天!

这是老冯几十年来工作的法宝。这一次用在征地上,效果也仍然灵验。不出三个月,宅基地就全部协调到位!

可是,就在临近开工时,一些搬迁户又打起“退堂鼓”。

程世友就是其中之一。他家住在半山腰上,两间土墙房摇摇欲坠,家里还有94岁双目失明的老母和聋哑的妻子。

“你是哪根筋不对哦!非要爬到梁上去住?那梁上有啥好啊?也就是个房子,除了房子,周围都是别人的,吃菜还得来回折腾,你这是何苦呢!”有人劝程世友别搬。

“就是啊,连种根蒜苗的地都没有!”程世友也很郁闷!

“你就跟他们说,不搬,让他们给你从梁上修一条公路下来,然后,拆屋建屋,你说,那该多好?”

“就是,就是,要是那样就好了!”

第二天程世友就找到老冯,说,不搬了,并把他的想法和顾虑告诉了老冯。老冯想了想,不紧不慢开口了:

“我说老程,你想过没有,如果家家都照你这样,都要单个儿修一条路,你说该花多少钱,又会成什么样子?”

“……那倒也是,可是……”

“你放心,种菜的地,咱们一起做工作,就在房屋周围调一点,水是直接接到屋的,用也不要钱,电比你现在还便宜四毛,猪圈你也可以建,只要按标准、不超面积!”

“这……”

“你再想想,至少新房子,无论刮风下雨,你都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不是?”

“是啊,是啊!”

老冯的最后一句话,算是补到了程世友的心坎上,他自打出生以来,活了六七十年了,可从来没有一年,让他睡得舒坦过,一打雷就心惊肉跳,一下雨就得折腾,被子、褥子能淋湿个透,他早就盼望着有一天能住上这样的房子了!

房屋如期开工。可是,没过多久,安置点所在位置的原居住户,要新来的户分摊“公路钱”。原来,原居住户以前自个儿筹款修建了一条从主公路到现居住地的支线公路,如今来了新的住户,都得用,这修路的钱自然就得平摊。

理倒是这么个理!可程世友不接受。这位当过多年村民小组长的他说:“咱过去四处给别人修路,现在轮到自己过路,还要收‘过路费’,谁爱住谁住,反正我不住!”说完,撵走了来劝说的老冯他们,喝了口闷酒,关门倒头就睡。

时间来到六月,一场暴风雨突如其来。正伏案研究搬迁房屋设计图的老冯抬头一看,窗外昏洞洞一片,风刮着树枝在空中乱窜,雨哗哗啦啦在浇,冰雹噼噼啪啪在砸。

老冯唿地站起身:“不行,程世友的房子有危险!”

“外头下那么大冰雹,要去也等冰雹过了咱们一起去嘛!” 镇组织委员潘学武、支书曹光春一把扯住老冯。

“那行,先去找手电,换水鞋!冰雹下不了多久!”

果然,冰雹不一会儿就停了,但雨还在下,风还在刮。三道背影、三束手电光,就这样消失在茫茫的雨夜中。

望着从天而降、满身是泥、衣服裤子都湿透了的三位干部,正拉着母亲和妻子躲在门框下的程世友傻眼了,他一把抓住老冯的手:“冯书记啊,你们咋来了?我要搬!”

就这样,53户相对集中安置全部到位,16户旧房改造也陆续完成,大家还趁着搬新家的高兴劲儿,将县移民局赠送的灯笼、对联早早地挂上、贴上,迎接一个崭新的新年!

“为了梦想,咱得坚持!”

自打当上第一书记,召开动员会,立下“军令状”后,老冯就有个梦,这个梦实际上也是全村人的梦,那就是:户户都能住上新房,家家都有增收致富的产业、门路,人人都能和睦相处,团结互爱,村风健康、文明、向上。为了这个梦,即使想起这个梦,老冯就觉得有使不完的劲儿!

往往,理想是丰满的,可现实却是残酷的。老冯所面对的也一样,除了各种工作事务千头万绪之外,他还得与相对艰苦的自然条件和不断袭来的身体疾病痛苦相抗衡。

且不说到村以后的工作,单单是到一趟村都不容易。从县城到村,要翻两座大山,来去得二百多里,过去的一年,又刚好在修路建国道,因此,不光连绕带堵走大半天是常有的事儿,车也经常是还没到驻地就变成了个泥巴疙瘩。

一天,已经颠簸五六个小时的老冯,好不容易来到村口,却不知谁家的砂石料拦住了去路,他就找来一把铲子铲了半个多小时,突然,觉得天旋地转,恶心,一下子坐在地上,幸好村民及时赶到,帮他铲开路,并把他安全送到村。

难的还有吃饭和睡觉。开始,老冯吃住都在村活动室旁边的一户农户。这户农户承接了三个工程队的伙食,每顿吃饭少则十几人,多则几十人。大锅饭就顾不了那么多了,生冷硬辣这些大家可口的菜,几乎都有。老冯呢,也从来不说,每次都是悄悄往米饭里加点白开水,对付对付着吃。

本来做手术后,消化力就大大减弱,中午基本不吃,加上早晚也吃不好,营养就跟不上,体力也受影响。实在支持不住了,老冯就把带的奶粉、黑芝麻糊什么的冲一杯喝。后来,那家主人知道了,时不时特意给他弄碗鸡蛋汤。

吃住在农户,办公则在村活动室。为了办公和加班方便,老冯干脆把床搬进了活动室,找了间偏僻屋子住下。

但也有不方便的时候。经常晚饭过后,天都黑了,可从吃饭的地儿到活动室,还有二百多米路。路里面是一片坟园。夏天坟园里发着绿光,冷不丁再飞出只山鸦雀,或者是一条粗壮的蛇横卧路上,能把老冯从头到脚吓出一声冷汗。

可是到了又怎么睡呢?屋里热得要命,像个蒸笼,晚上12点以前根本没法进屋,老冯就干脆把被子抱到室外乒乓球台上打铺。局里提议,给他装个空调,可老冯拒绝了,他不想让别人觉得“特殊”,他说,别人能过,我为啥不能过?

老冯的房间很简单,除了一张竹床,两个盆,其余大多是跟工作有关的东西:笔记本、老花镜、线手套、草帽、照相机、雨伞、印泥。床下放着五双鞋:一双皮鞋,一双水鞋,三双运动鞋。皮鞋还是大半新,运动鞋已经泛黄破损。

“皮鞋平时穿的少,用不上,走路打脚;水鞋主要是下雨时穿,运动鞋好使,穿着又防滑又舒服。”老冯说。

实际上,老冯并没有使不完的劲儿。手术过后,他最大的不适,就是容易疲劳,浑身没劲儿,可一想到自己和大伙儿给村上定的那幅美好“图景”,又有说不出的欢喜。

“许多时候,我们都劝他休息,在屋里坐镇就行了,具体事情我们去做,可他不行,硬要跟我们一起,到农户,到地块,到工地!”提起老冯,支书曹光春有太多的感动。

正如医生所说,由于脖子淋巴清除,免疫力下降,就必须预防感冒,否则,一旦感冒,很容易引起并发症。因此,在老冯的口袋里,随时都揣有感冒药。就这样,一年来,老冯在村上总共住了266天,最长一次连续住了22天。

老冯对自己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为了梦想,咱得坚持!”他是这样说的,也是这样做的。公司引来了,芍药进地,他一块一块查看;到四川、安康调运猪崽,他来去三天三夜;调鸡苗,他守着一只一只挑;核桃园修枝消毒,他爬坡上岭一户一户监督;村民大小事,他帮前忙后。

老冯还牵头成立了红白理事会,取消非红白事收礼40余起,减轻群众负担上百万元,受到了村民的热烈拥护和交口称赞。

“冯书记为我们村上付出的太多了,你说,我们自己要是再不努力,怎么对得起他的苦啊!”村民左立福说。

记者离开村子时,已经是黄昏。耳边,锄地的声音已渐渐稀少;山上,羊群在陆陆续续回家;新村,正静静地沐浴在一片金色的余晖中。

“如果生命是支蜡烛,我愿把它放在群众脱贫中燃烧,让每分每秒都能发出光!”老冯在笔记中写道。